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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天来得热烈。尽管树梢还毫无绿意,但跑步时已经非穿短袖不可了。去年这个时候,傍晚的寒意还十分浓重,仿佛随时都会飘下雪片。尽管炎热,却是色彩黯淡的一天——仿佛加多了白色颜料。连夕阳都是粉气的淡黄色,朴素又平凡。由此看来,世界上恐怕不存在“永远的完美夕阳”这样的东西。遗憾。

终于,网易云的每日推荐里不再有没完没了的 Vapor Wave 了。诚如德所说,蒸汽波的好听与否主要取决于采样,我也颇中意其中几首(来自爵士的采样!),但是说到底,我和这种风格实在是合不来。无论是慵懒也好,赛博朋克也罢,到底难以从蒸汽波营造的情绪里感受出来,因此,避而远之恐怕是最好的选择。日推里再次充满了摇滚。甲壳虫、绿洲、皇后以及诸多初次相遇的乐队在耳机中轮番登台献唱,于是脚下生风。不必多说,在我看来,最适合跑步时听的音乐,必定是摇滚。无论是情绪还是节奏,摇滚都与跑者的姿态完美契合。说到这里,一边听勃拉姆斯,一边长跑的跑者形象,突然闯进了脑海里。如果这有这样的人的话,真想知道他在洗澡时会不会哼唱海顿和贝多芬呀。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用双脚轮番击打地面,开始了奇妙的相遇。

靠里的跑道上,多出一个人来,与我并肩而驰。

我猜,他原本是打算超过我来着。奈何两人的速度与耐力太过相似,一味地加速超过去的话,恐怕会早早用光体力,索性在一种奇妙的默契下并肩奔跑。自始至终,我俩都没有交流,哪怕是简单的对视也没有。两个人各自望向前方,或是扭头张望傍晚的校园,总之毫不相干,其中丝毫体会不到连结的意味。偶尔,在乐声暂歇时,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也隐约可以听见他的。我猜他也是如此。总之,两人似乎毫无关系,又似乎生出了一种奇妙的默契,用相同的速度一并奔跑着,丝毫没有别扭的感觉。说实话,跑步的别扭这种东西,似乎经常出现。通过地上的影子发现自己莫明其妙被别人跟着,充当领跑啦,为了与某人交谈不得不迎合他的节奏啦,每当这时候,别扭的刻意感总是使人不快。然而,这次丝毫不别扭,自然得犹如钥匙滑进涂了石墨粉的锁眼,齿锁轻松契合。肩并肩结束了今天的跑量,对方则多进行了半圈。没打招呼,没有对视,甚至连对方的长相都没有看清。

这不重要。我并不在意。各自分别,我匆匆背上书包,跑上楼拍今天惨淡的夕阳。

一年前

今日

第一张是一年前的今日,后一张则是惨淡的今天。

也许在不短的一段时间里,这些文字都不会有人看到了。当然,并非所有的文字都是为了让人看见(尽管我有这样的倾向),正如并非所有的呼喊都有回声。

布鲁斯·斯普林斯廷唱起了《饥饿的心》。

Bruce Springsteen. Hungry Heart.

转换成中文后有一种夸张的(文盲式的)张力。

理所当然的,此刻耳机中正在播放的,正是这首《饥饿的心》。说来奇怪,六年前在小众电影里遇见的歌,居然又在《舞!舞!舞!》里遇见!在小说中,村上(或者说是林少华更合适)用“娓娓动听”来形容这歌。虽然意义被完美地传达了出来,呃,但毕竟还是用错了成语,所以,读到这里时,错位的不愉悦感从脊背腾起。无论如何,在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的末尾听 Hungry Heart 与 Like a Rolling Stone 这样的摇滚,早已不复了那种如同身处潮流之中的热情,而是另一种风味了。

说回林少华。此前曾有人这样痛斥林:正是林少华的翻译毁了村上!乍一看到这样的观点时,着实吃了一惊——无论在翻译时进行了何种程度的润色,又何至于达到“毁掉”的程度!至于“林少华化”的村上的作品究竟是否太过于追求中文化的美感而背离了村上原本的语言,这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并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毕竟我根本不具备讨论这个问题所需的知识。至少在两年前,我还认定自己对文字颇为敏感,面对文学自然该得心应手,现在想来简直滑稽!林的翻译始终非常令我喜欢。他翻译出的文字拥有一种特殊的腔调,这种腔调在村上不同的作品中营造出了多种微妙的氛围。在《且听风吟》中感受到的那恰到好处的疏离感,大概也是村上春树本身的语言与林少华的语言共同的产物。并非是日文原版「風の歌を聴け」就不存在这样的纤细质感,但是毕竟有着诸多细微的差别。这既可以说是优点,也可以说是再创作般的原罪。批评是评论家的工作,作为读者,我有权心安理得地欣赏林少华翻译的村上。

Hungry Heart 与现在有近四十年的距离,Like a Rolling Stone 则是五十五年。要将这些摇滚按照时间与文化一并穿起来,恐怕极其费时费力。于是,迪伦和斯普林斯廷先生,你们恐怕要继续作为我的“文化孤岛”在时间之海里漂浮一段时间了。抱歉啦。

P.S. Moon River 和 Autumn in the New York 这类的爵士,也想一并串进时间线里。同样浩大的工程。

今天的阳光极好,是将尺度拿捏得极其恰当的灿烂。此刻,太阳已经坠落,天空剩下澄澈的深蓝——直到在海平面上变成轻佻的紫。越发的觉得用颜色描述自然极为困难。天空也好,雪山的山腰也好,所拥有的韵味,不仅仅是因为色彩。光影的伟力,赋予了它们更加通透的,透明的特质。

因此,当读到《挪威的森林》中,村上用“仿佛被某种奇异的果实的汁液淋过”描写红色夕阳下海边的港湾时,一种奇异的情绪发酵出来。

钦佩又遗憾。多多少少。

池塘里的云

天上的睡莲

还有天上和地上

群山间的火

满溢出一颗夕阳

流淌在地平线上

取代了那堆努力

复刻彩虹的云

庸俗的叫喊

这一群黄昏

                    金色的

                                韵

                                      脚

彼得潘终于离开了永无岛,桃乐丝最终也要离开OZ国。

最后大家都长大了。

想却又不想。害怕却又渴望。

罢罢罢,明天仍是有湛蓝的苍穹和温暖的香气的。

于是和那些彼此远离,不再交集的线条挥一挥手,道一声再见。

新年好!

何故,

要背向金色的地平线

纵使它如蜂蜜一般甜美——

何故,

要向黑暗降临之处疾驰?

云啊,因光芒即将消逝

而失却灿烂的云,

你不懂,

那不是黑暗从大地深处升起,

而是太阳

将大地的影子投在天上,

而是太阳

将大地的影子投在天上。

你看,你看!

留在天际的

只剩下火舌半朵,

而蓝色却渐变着(从近乎白色到深深的青)

填满了苍穹——

这是大地的影子

投在天上。

是那样的意象。

阳光灿烂得失却了颜色。太阳变成了高悬的白色火球——
在内陆的湖泊旁,它总是如此。
耀眼得刺目的光线落向湖面,砸的粉碎。于是粼粼波光的每一角都是一个太阳了。

太阳高悬着、灿烂着、起伏着、闪烁着。

天空与湖面都这般灿烂,似乎明亮得要睁不开眼了吧?

而云用自己的身躯,巧妙地把阳光晕开了。

从上部明亮的反光,慢慢洇成朝向湖泊一面微冷的薄灰色,柔和得看不出线条。光线在它们身边变得有如流水,细细地从边缘坠下。天空与云底的湖面便脱离了狂热,重回深沉了。拥有了明与暗,这两个不断交织回响的声部,天地间的狂热被微妙的平衡取代了。
还有阳光从云层的缝隙里射下,被云加上了滤镜,变成了柔和,甚至……有些柔弱的东西。光芒泛着淡淡的橘色,轻飘飘的落下去。在天地间划出一道锥光。这样柔和的锥光……

想要站在这样温柔的光芒下面,细赏这灿烂与柔和达成的微妙平衡。

想要和她一起……

于是这也是愿望之一。

手啊——听我的吩咐,

把这只心意的气球

放飞在春日里——

且与前秋的落叶

一并融进春风,

轻扬你的发梢。

太空歌剧

  首先是歌剧。正因如此,太空歌剧从一开始就躲过了众多刻板的分类之争。诸如软硬之类的近乎耍流氓般的标签,在这里显得毫无意义。既然是歌剧,自然是人本位的,戏剧性与故事性始终被放在第一位。

  最极端的情况下,技术与太空都只是作为布景存在。Star Wars是这类作品的典范——倘若将所有的星舰与穿梭机统统换成伊格德拉西尔般的巨树,除了视觉审美发生了变化,此外几乎没有影响。同样的,SW系列的作品中所拥有的审美是极为古典的。在这里讨论其合理性没有意义。一旦其诞生,并忠实地为戏剧本身服务,我们就认定它是无可指摘的。

  并非说除纯粹到如此地步以外的作品,便算不上太空歌剧。只是这类作品最突出地反映了其题材的特质。无论是纯粹的硬核科技,还是深刻的社会反思,在这里,它们并非是决定其作为歌剧的好坏的关键因素。戏剧性、故事性、浪漫主义,甚至英雄主义,这些元素才是真正的内核。

  在一切的一切之前,在浩瀚的星宇尚未诞生,亿万熠熠发光的星尘成为大幕后的背景前,需要的是故事。

故事

  于我而言,故事并不容易掌握。至于这样说的原因,我笔下的少数完成的与诸多未完成的文字,几乎没有一个,在动笔前便拥有了故事。多数时候,它们只是来自脑海中闪过的某个意象、某种感情甚至某种语调。更随意的,那篇京吹的同人之所以从笔下诞生,只是纯粹想描写从山顶眺望城市灯火的灿烂而已。 在动笔时,因时刻注视着本身偏向的元素,故事的重要性降低了。

  于是,无论是完整的故事还是丰满的人物,我都是头一次试着自己创造。

Now, for a breath I tarry.

            —A.E.

  祈愿生命的气息盘桓未去。

  终归是祈愿。几让我难受的是,目光所及的一切,余下的只有腐殖物弥漫出浑浊迟滞的烟雾。

  多是因为内心厌烦的缘故,昨日自睁眼打量惨淡的天花板起,便不自觉地抛弃了惯用的视角。于是情绪飞快地低落下去,茫然不知所措。

  当终于察觉时,惊恐地发现早已经深陷这样的境地——我们的言行……见鬼,我们的言行,甚至整个世界的运转,都只是等待完成的刻板仪式。道谢、微笑、摇头、怒骂、流云翻滚,门开开合合。所做所言与世界运转都如此的恰到好处,一丝不苟。就连情绪的产生,也是这样仪式性地经过判断,接着按照此前的心境刻板模仿便是。所谓的心灵丝毫没有参与,那东西怕是已经深埋在胸膛中的腐土里了。

  荒诞感如同燎原之火,猛烈地燃烧起来。一切都再无重要性可言。纵使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世上十亿计的人类踏入淤泥的姿势却惊人的一致,一齐遵循着干瘪的仪式。极力想要摆脱如浓雾般笼罩四周的无力感,想要再次奔跑起来,让心脏再度跳动,让一切的意志与行动都从心灵开始。

  又不知向何处寻找方法。只能任由无力感将自己包裹。

  

  却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坏事。